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紈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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紈絝

馬蹄急奔,不多時,江與辰便望見方家老宅的大門。

他下了馬,突然發現自己來得太急,手上竟連一盒點心果子都沒帶。

眼看天光尚在,方如逸愛吃的張家點心鋪多半還開著,他翻身上馬,正要離開,巷子口忽地有人過來。

“江國舅?”餘照手上提了個食盒,仰頭驚訝道。

“餘照,你家姑娘呢?”

“在屋裏呢,她從江府回來後,身上燥燥的不舒服。奴婢想著,多半是入秋的緣故,就去張家點心鋪買了些秋梨膏。江國舅今日不是才見過姑娘麽?”

江與辰故作淡然:“我出門路過此地,想起徐瑞被我爹要去做了幕僚,順道過來告訴如逸一聲。”

餘照的目光黯了一下,滿臉遺憾地點頭:“原來是順道,奴婢還以為江國舅是特意過來瞧姑娘的……多謝國舅爺相告,奴婢定會轉達姑娘。”

見她仰著頭,一臉要送自己離開的模樣,江與辰忍不住暗忖這小侍女怎會如此不上道。

遲疑片刻,他只得下了馬,隨意道:“既然我都來了,那就進去看看如逸。”

餘照的雙眼頓時晶亮,一把將食盒塞給江與辰,壓低嗓音:“國舅爺,姑娘不知奴婢今日出門去了何處,你拿著這秋梨膏,就說入秋燥熱,特特買了給姑娘的。她聽了,心裏定是高興得很!”

江與辰接過來,故意露出勉為其難的神色:“罷了,我最不喜拂人好意,你都這麽說了,也只好如此。”

餘照歡天喜地地開了門,剛進院便大聲道:“姑娘,江國舅來瞧你啦,還帶了秋梨膏來,說秋日氣燥,讓姑娘吃了去去火!”

江與辰甚是滿意。

餘照這個小侍女竟如此懂事,看來回去後,得在魏臨面前替她好好美言幾句。

屋子裏悄然無聲,他給餘照使了個眼色,把食盒遞過去,餘照拎著進了門,見方如逸正從床榻上坐起,額間冒了不少細汗。

“姑娘這是才睡醒?”餘照放下食盒,拿了把團扇過去,給她扇涼。

方如逸點了點頭,神色懨懨:“江國舅怎麽來了?”

“他來瞧姑娘。”

方如逸嘆了口氣,不大想見他。

今日晨起便有些倦怠,強打精神去了趟江府,回來後便在床榻上躺著,若不是方才餘照喊她,自己是斷不想起身的。

“姑娘若是覺得身上不好,要不奴婢回了江國舅,請他改日再來?”餘照小心道。

方如逸起身穿衣:“罷了,他人都到院中了,徐哥哥的仕途還得依靠江家,我總不能怠慢了他。”

說話間,她穿戴齊整,努力端出笑臉來,推門出去。

“問江國舅安。”

她福了福,行動合禮,江與辰卻上前幾步,眼底全是笑意:“你知道我從來不拘這些俗禮的,你身子不好,就別行禮了。”

說著,他伸手想拉方如逸坐下,可方如逸卻後退一步,躲開了。

“國舅爺不拘小節,可我卻不能不循禮,否則豈非失了體統。”

江與辰楞了一下,懸在空中的手不知所措:“如逸,你怎麽了,為何突然這麽說?我們之前說話不都很隨意的麽?”

方如逸微微低著頭,沒去看他:“從前我不知國舅爺身份,多有沖撞,如今回想,實在汗顏。雖說我不是從小長在京都,可禮數卻記得不少。你是皇親,我是臣子之女,對你自然得敬重些。”

江與辰默不作聲地聽著,臉上的笑意寸寸消散:“原來你心裏還在生氣。”

“豈敢!”方如逸忙道。“國舅爺於我有救命之恩,只怕我此生都還不清,豈敢同你生氣。”

她言語得體,行動守禮,叫人挑不出半點的錯,可江與辰心底卻湧上來說不清的別扭。

恍然間,他突然很想念方如逸和自己賭氣,連句話也不問的那段日子。

至少在那時,他知道方如逸雖然不曾見面,可心裏同自己卻是近的。

不像此刻,分明就在咫尺,卻疏遠至極。

腦中的思緒紛紛亂亂的,原本的好心情一掃而空,再開口時,江與辰便帶了三分的氣:“你為何非要這樣同我說話?就不能像之前那樣麽?”

方如逸的腦袋漲得難受,昏昏沈沈的,沒品出他話裏的不高興:“國舅爺是皇親,我實在不敢造次……”

“什麽皇親國戚!你覺得我會在意這些?!”江與辰的音調一下拔高。“我別無所求,不過是想讓你和從前一樣同我隨意說話,難道這也不行?”

方如逸這才覺出他的怒意,擡頭怔怔地望著他,心底那團本就沒滅盡的火,猛然間躥了起來。

這個人,怎會如此難對付!

避著他不行,對他客氣也不行,他一個皇親,自己又不可能真的像之前那樣和他隨意說話,若是被旁人瞧了去,指不定怎麽做文章。

尊卑有別這般簡單的道理,他為何就是不明白!

方如逸的身子愈發難受,眉頭一蹙,轉身往屋裏走,想喊餘照出來應付他。

可才邁了幾步,心頭的火卻燒得熊熊,一股莫名的沖動翻上來,她回過身,快步奔到江與辰面前:“今日我為何突然登你江府的門,難道你不明白?”

她語速飛快:“我就是想借機攀上你江家,好為徐哥哥鋪路,將來我在京中和貴眷們做農具生意,朝廷裏便有人替我看著,傳些大臣們的消息來。如此,我的生意也能穩當些。江與辰,你這麽聰明,我心裏在打什麽主意,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!”

江與辰被她說得楞神。

他自然早就看出來了,可他不在意這些。

什麽攀上江家,為徐瑞鋪路,和他江與辰有什麽關系?

他只要方如逸能來見他,還像從前一樣說笑玩樂,就夠了。

此刻方如逸這般氣惱,倒有幾分去歲他們在山南吵嘴時的樣子,不再捏著小心,刻意離他七八分遠了。

江與辰的嘴角蕩開一絲笑意:“看來我家還是有些本事,若非如此,只怕你也不肯上門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方如逸不大明白他的意思,難道這人還盼著自己來攀附他不成?

江與辰定定地望著她:“如逸,你應該早點來攀附我才是。那日你知道我的身份,就應該明白,我是個頗有用處之人,為何過了三四個月才來?”

“你,你在說什麽?”方如逸難以置信,雙手微微顫抖。“我是要利用你,你聽不懂麽?”

見她分寸大亂,江與辰甚是開懷,一掃剛才的陰霾,背了手道:“我聽得很清楚,你要來利用我。”

方如逸呆呆地望著他,心頭亂糟糟的,竟半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她深吸幾口氣,轉身往屋裏走,房門閉上的瞬間,她聽見江與辰在院子裏大聲喊:

“如逸,我家有權有勢,銀錢無盡,你一定要來利用我!一定要來!”

“他!”方如逸驚得語塞,半晌才對餘照道:“他還真是個紈絝!”

餘照立在門邊,聽江與辰在院中喊了一陣,只覺得那些話離譜又好笑,忙寬慰方如逸道:“江國舅素來有個浪蕩子的名聲,想必言語行事同旁人大不相同,姑娘可別被他攪亂了才好。”

方如逸頭昏腦脹地歪在榻上,無力地擺了擺手:“照兒,我頭疼,你快出去讓他住口。若無事,請他速速回去,別在我院中發瘋。”

餘照連聲答應,出了屋子沒多久,院裏果然安靜了。

方如逸只當他是走了,平心靜氣了片刻,覺得屋子裏悶得很,見餘照端藥進來,緩緩道:“照兒,把窗子打開些,裏頭實在是悶。”

開了窗,房中的熱氣散去不少,方如逸慢慢喝完了藥,總算恢覆了些力氣。

“如逸,你不會是傷風了吧?”

窗子上忽地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,方如逸嚇了一跳,扭頭去看,發現江與辰不僅沒走,還從外面探進來半個身子!

她怎麽會認識這麽一個太歲!

“餘照,你給你家姑娘喝的是什麽藥啊,聞著不像是治傷風的。”江與辰皺眉道。

“是怡神補氣的……”

餘照的一句話沒等說完,方如逸立馬截了過來:“江國舅為何還在我家?男女授受不親,你怎可進我閨房?”

“我沒進來啊,你看我的腳不是還踩在院子裏麽。”江與辰氣定神閑,身子卻探得更近,仔細瞧了瞧她的臉色。“我看你就是傷風了。去歲冬你也傷風過一回,臉色差得很,如今倒好了許多。這幾個月,還有去武館習武麽?”

餘照像是他的侍女似的,一見他問,便連珠炮地答起來:“姑娘的身子的確強健了不少,多虧了國舅爺那十二支大海參。

武館雖說去得少了,可底子變好了,無需多花時辰,就能練好幾個招式。魏大哥說,只怕再有半年一年,姑娘的武藝,就能比京中那些自小習武的武將家的姑娘們厲害不少……”

“照兒!”方如逸臉色嚴肅。

餘照住了口,委委屈屈地看她一眼:“姑娘,國舅爺也是關切你……”

“行了。”方如逸輕咳幾聲,側頭對江與辰道:“天色已晚,江國舅若無事,便趕緊回去。我病了,家中只有清粥小菜,實在沒法招待貴客。”

“清粥小菜……”江與辰扶著窗沿直起身子,神色飛揚。“你家的清粥小菜我還沒吃過,得嘗嘗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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